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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,与其说是被胁迫,倒不如说是顺水推舟。
一念至此,察哥再不犹豫,直接抹泪感慨:“你们想到什么地方去了?我对国主的忠心何时变过?正是忧心惊惶于兄长下落不明,又担心你们知道消息后会有二心,这才被吓到不敢出来的……现在灵州还在咱们手上,你们又都这般忠心,那咱们就不要再等了,赶紧动身,按照原来的安排往灵州去,然后渡河收复兴庆府,再找回国主与太子!将宋狗全都撵出去!”
众人轰然一片,齐齐鼓噪,确系有归师之态。
不过,事情不可能就这么了结的,察哥与军中大部达成协议,走出院子来,却又见到十几名面色惶恐但之前根本不敢入院的军官,心中也是无奈。
且说,嵬名察哥得知消息后,为了增加救援效率,一面让距离最近的盐州军匆匆西行,然后又让铁鹞子迅速跟上,却同时又从横山前线强行挤出来的几千部队,不然哪里能这么快便又聚集起三万之众?
而院子外面的这小股军官,正是那些横山本地军队的头领。
“我也不为难你们。”察哥咬牙相对。“横山这里也难,你们就不要过去了,先去盐州前线支援,然后听令于宥州的监军仁礼,听他统一调度……我昨日走前,已经让他征召七州十六岁以上、六十以下的民丁……你们尽量支撑,待我收复兴庆府,再回来救援。”
这些军官,一时也如释重负,恰如察哥一般。
而送走这些军官,察哥情知消息继续扩散,必然会引起横山动荡,但既然决心已下,反而不能更改,唯独又要专门写军令与留在宥州的监军嵬名仁礼,提前说明情况,让对方好生安抚人心,尤其是控制住嵬名合达……这个人这个时候太危险了。
最后一封信写完,察哥这个西夏宗室大将终于也彻底如释重负,却是收拾好东西,率两万多兴庆府方向过来的大军,连夜西行,并沿途收拢流散官吏、百姓,准备合大军于灵州,继而夺回兴庆府。
且不说察哥终究不是枭雄而是个忠诚的宗室将军,只说其人下定决心西归,来请援军的横山七州信使却有六州是彻底陷入到崩溃之态中……他们白日在此,已经知道兴庆府沦陷、国主父子去向不明的消息,彼时就已经头脑空白了,此时见到察哥连夜率主力西行,只留下几千本地临时抽调的部队去守盐州,很显然有保全横山地区与兴灵地区通道的意思,根本无法轻易调度,却如何不晓得,横山根本没了援军?
而对面的大宋御营后军恐怕根本就是料定了这种情况,趁虚而入?
无奈之下,使者们各自折返,盐州当面几个使者也不必多提,其余使者各归前线也不提,只说宥州嵬名仁礼派来的临时统制军司使者,非但没有求到援兵,反而得了一份军令,只好茫茫然连夜西行,往归宥州,准备先去见此时抓总的监军、舒王嵬名仁礼。
然而,此人带着几名甲士出示舒王的银色军司令牌,入得城内,尚未汇报,便惊愕发现,宥州城内一大清早的便已经乱了起来……到处都是兵马和自己这般的使者。
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有逃难官吏来到此处,说明了兴庆府失陷的情况,引发了混乱。
然而,没走几步,遇到一个相熟的军司同僚,便又忍不住主动沟通起来,然后宛如晴天霹雳一般,惊在当场。
原来,夏州都统萧合达两个儿子回到夏州后,趁着当地部族、士民大举动员的空档,联络煽动了本地的流亡契丹部族与很多对萧合达忠心的下属,趁着嵬名云哥因为前线遇袭匆匆折返龙州的空档,直接举兵,宣称自家亲父无端被扣,要来营救自家亲父。
此时城中动乱,正是要防备夏州人马,因为对方汇集数千之众以后,便直奔此处而来了,说不得今日晚间,就要城下刀兵相见了。
使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嵬名仁礼官署的,只是茫然进去问安,然后说明情况,复又将察哥军令奉上……可怜嵬名仁礼一个历史留名的宗室儒生,前日闻得一个霹雳,昨夜又是一个霹雳,现在大清早还是一个霹雳,汇总讯息后却是彻底失态。
这还不算,可能是因为萧合达在夏州这地方统军近二十载,执掌军司也有五六年,所以根基深厚的缘故,未等仁礼恢复理智,便又有人一大早主动求见,然后居然是替软禁中的萧合达传话。
“大王(嵬名仁礼是西夏舒王)。”后者乃是宥州本地的一名教练使,属于中阶武官,同时还是一名吕则(中阶部落首领),乃是使者认识的人,而此人蒙得召见,入内俯首相拜,然后便恳切相对。“合达统军说了,他儿子与下属只是不满他被囚禁,一时犯了混,而现在国家危难,如果能释放他,他愿意出面安抚诸子与部属,然后带着他们去龙州前线支援……如此,岂不两全?”
嵬名仁礼闻言愈发觉得头脑一片空白,居然在座中半晌不语。
而半晌之后,其人病急乱投医,居然向另一侧的使者问询起来:“阿华,你觉得该如何是好?晋王让我看管好合达,而合达父子又是这般模样,到底该如何做?”
唤做阿华的使者一时张口结舌。
一则,想他一个龙州小部落出身,然后在飞龙院宥州分院主事养马的,只是因为前方打了起来,一时无人可用,这才在军司中临时充当了使者,如何晓得这般军国大事?
当然了,放在平常,他很乐意巴结嵬名仁礼,但现在又如何?
二则,这教练使既然来替合达传话,必然跟合达有牵连……当然了,横山七州内恐怕没几个人跟合达没牵连,便是他这个宥州飞龙院的主事也跟合达长子有点关联……但问题在于,舒王殿下如何便能将察哥关于合达的军令当着对方面说出来?
使者既然不语,一旁教练使却是大惊,直接在官署厅中地面上叩首:“末将只是曾为合达统军多年下属,昨夜又恰好值守,被他唤去传话而已,不知道晋王有军令……”
嵬名仁礼见到此人不但不做逼迫,反而主动退让,一面稍作释然,一面却又因为种种消息心中焦虑惶恐悲切难耐,便干脆挥手示意此人下去。
而此人起身离去,使者望着对方背影,却是心中忽然乱跳起来。
无他,此时此刻,使者方才回过神来,继而忽然醒悟,这名教练使之所以如此老实,俨然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兴庆府已经被宋人攻下,也不知道国主父子失去消息,甚至都还不知道嵬名察哥已经率主力进发灵州了。
否则如何这般惶恐?
实际上,这个时候,宥州城以东,只有他和面前的舒王嵬名仁礼知道这些讯息……这是个优势,但这个优势怕是到了明天便没有了,他又得是那个宋人戏剧中的弼马温了,甚至连弼马温怕是都做不得。
因为明天这个时候,所有人都会知道所有的消息,而到时候西夏的大局还能撑住吗?
现在兴庆府的消息没传开,国主的威势还罩着所有人呢,萧合达的儿子就敢造反,那等消息传开,那些横山部落头人、眼前的指挥使这种人,还会犹豫吗?
于是乎,鬼使神差一般,待嵬名仁礼回过头来,阿华居然没有将令牌交还,便跟那教练使一起躬身后退,离开了厅房。
而且和阿华想的一样,平日参与军务极少的嵬名仁礼心中已乱,更兼此时官署也乱做一团,匆匆召见之下,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此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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