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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告诉那个孩子,他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他,其实还有一个人为了保全他,忍了三个月的囚禁,也为了他永远失去了天性。”
“那个孩子不是已经死了?”厉南衍面无表情,“一个死了的人,不需要知道这些。”
陆城遇的声音极为低沉:“佣人可能说了谎,找到的死婴也可能不是那个孩子,也许那个孩子还活着。”
厉南衍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,眸底缓缓地升起了一层戾色:“还活着又怎么样?陆董事长,难不成你觉得,就因为老三做的那点事,那个孩子就应该感恩戴德?认祖归宗?让家族再杀他一次?”
陆城遇瞳仁漆黑深邃,温温道:“当然不,那个孩子有权利仇恨所有人,也有资格报复所有人,但他也要知道,还有一个人无辜。”
无辜?厉南衍紧绷的下颚忽然一松,喉咙间溢出一声轻笑,只是那些笑意冷得像冰,透着无边无际的寒冷。
他缓缓直起腰:“陆董事长的故事很生动精彩,打发了我无聊的午间时间。为了表示感谢,不如我也讲一个故事给你听?”
陆城遇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,只是眼眸深处,似乎翻滚着什么情绪,颔首点头:“洗耳恭听。”
厉南衍重新在座位上坐下,两人面对面,中间隔着的桌子上放着两杯咖啡,香醇的香气充满整个包厢。
有人淡淡地开口,说了另一个有趣又无趣的故事,连开头都用了和陆城遇的故事一样的语式:“从前有一个孩子,他出生不足一个月,就被人以八千块钱的价格卖给了一对结婚多年却不孕不育的夫妻。”
陆城遇的眉心飞快一蹙,是被卖的?
厉南衍的眼瞳波澜不惊,静默冷淡,不带任何情感:“孩子来到新家庭没多久,妻子便怀了孕,生了一个亲生儿子,所以孩子被夫妻以一万块钱的价格,卖给了另一对不孕不育的夫妻。”
短短几个月的时间,尚在襁褓中的孩子,来不及体验到父母的爱,就辗转了三个家庭。
“这次他没有被转卖,一直在这个家庭生活到两岁,不过就在他两岁那年,夫妻带着他去巴黎度假,他在巴黎被人贩子拐走,这次他成了一个单身汉的儿子。单身汉酗酒,一喝醉酒就虐打他,他都忘了自己是第几次在棍棒下死里逃生。”
“完全陌生的国度,完全陌生的家庭,暴力和恐惧,是孩子整个童年。”
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,淅淅沥沥的雨点不断落下,路上的行人被这场猝不及防的雨打乱节奏,纷纷用手遮在头顶,小跑着到别人家的屋檐下遮蔽。
虽然下了雨,但是太阳还在,只是阳光因为这几点雨水,覆上了一层阴霾。
陆城遇的目光移到窗外,看的却不是雨,而是很多年前,在另一个国度,无数次垂死挣扎的孩子,心里慢慢生出一丝冷意。
单身汉不是孩子悲惨命运的终点,厉南衍缓而慢地将故事继续讲下去:“三年后,单身汉娶了一个女人。”
“女人不喜欢孩子,在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夜晚,和单身汉一起将孩子赶出家门,不准他在回来——他被遗弃了。为了不被活活冻死,孩子加入了一个马戏团,年仅五岁的他,被马戏团团长用一杯热牛奶诓骗,签了一份没有人权的卖身契。”
一份亲自签字的契约,就像一把枷锁,锁住了孩子的全部自由。
其实在那个年代,卖身契已经是违法的,根本不受法律保护,但是孩子不懂,团长恐吓他,就算他去找警察,警察也不会帮他,还会帮他抓住他。
他就这么被唬住了,眼睛里的光泽完全暗淡下来,那是一种绝望的色彩。
“在马戏团里,他每天都要做各种超出他身体负荷的训练,如果表演失误,团长就会把他和狮子关在一起一整夜。”
狮子受过训练不会咬人,但是会对孩子发出闷吼,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他撕碎。孩子只能蜷缩在角落里,尽可能离那头庞然大物远一点,再远一点……
厉南衍合上眼睛,脑海里出现了一道光,光影里有一个同样稚嫩的孩子转过身对他微笑。
“孩子在马戏团里认识了一个被拐卖来的男孩儿,男孩儿对他很好,会在他受罚挨饿时偷偷分给他半个饼,会在他被和狮子关在一起时塞给他一根棍子自卫——那是孩子五年来,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。”
半个饼,一根棍子,无足轻重,但这些是一个五岁的孩子,唯一能拥有的善意。
厉南衍起身走到窗边,雨已经停了,午后的日光缀满整个城市,那么烈的太阳,竟然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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